素质教育,“伤得不重”
2024-04-11
无论冬天有多长,四季始终循环更替。
四月,油菜花开了,杏花开了,桃花、樱花都开了。当那些美好的、不美好的仗都已经打过,任花瓣在眼前飘落。
你需要让自己放松下来。当你的生活变得疯狂时,那就很艰难了,但当每个人的生活变得疯狂时,它就会以某种方式再次恢复正常。幸运的是,总有些人步伐与众不同,因为,他们听见了远方的钟声。
崔国林做教培这一行20年了。
在他看来,二十年前,教育培训是江湖混战,年轻人凭一腔热情进入这个行当,每个人都在摸索,发展的也很快。2005年开始,教培逐渐进入细分发展期,行业开始有了归类,语言、IT、考公、素质教育等。后来,分的更细了,素质教育被分成了艺术、体育、科创、生活素养、营地等更细的赛道。再后来,又乱了一阵儿,很多有的没的挤进了这些类别,说不清了。乱花渐欲迷人眼。
崔国林说,他不太在乎这些变化了,每天能看着太阳升起来,能按时给员工凑足工资,能看着花开花谢,就会很知足。“人随着年纪的增长,每个阶段都有想要珍惜的,不一样的东西。”
胡磊入行八年,目前有两个身份,一个是“研学头条”联合创始人,还有一个是“奔跑的犀牛”创始人。为此他需要全国各地的跑。前一个组织主要是为各地的研学机构提供培训、考察、会展等咨询服务。后一个则偏重给营地提供解决方案。左手研学,右手营地。胡磊往往能最快地知悉行业的一手信息。过去几年的日子不好过,胡磊也曾陷入一段迷茫期,“2020年是分水岭,对研学的冲击很大,整个行业是停滞的。我目睹了大量中小企业败退,头部的活下来,也要退租裁员、缩减规模,一批优秀的人才流失。”市场停摆后,2023年迅速复苏。以致于,“当下的研学,有点儿疯狂”。一部分从业者返场,急于抓现金流,搞规模出行,内容和服务跟不上;另一种情况最普遍,由传统教培人转型,带着对教育培训的认知和积累起的经验,他们普遍与用户的关系更为密切,却缺乏基础的保障经验,暴露了一些安全隐患,“被投诉最多的,也是吃、住这些能看得见的部分”。像拥挤的人群,簇拥成人浪,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喧嚣又脆弱。热闹还在升级。进入2024年,营地新建和项目升级的市场需求蜂拥而至,这里面,下场的国字号企业尤其多。规划、建设、课程、团队、活动、文创,什么都缺。形成这种热闹的主要是两个原因。一是行业没有形成标准,入行门槛低,谁都想来分杯羹;二是为了盘活闲置资产或者给其它产业做配套,先做起来再说。胡磊每年要走访300多家营地,其中相当一部分,并不指望靠研学挣钱。一些拥有土地使用权的传统景区并没有按照研学的逻辑去经营,而是由一种产业投资布局的思路出发,“研学好似并非完全市场化,更像是某种分配制,通过其它一些手段在推动。”也有一些新的市场讯号。比如,今年一下子冒出了很多主题性营地,中医药主题、蘑菇产业主题、鸟禽森林主题,这些营地围绕着一个题材做延伸,针对这个主题去做内容。相比大而全,个性化营地更被关注。除了国企入局、主题当家,另一个变化是城市与城市间的双向奔赴。伴随着火了一批如淄博、哈尔滨、天水、开封等“网红城市”,过去那种输出地与接待地的固定划分正在模糊。比如,哈尔滨的机构给贵阳送去1000个学生,贵阳的机构接待后反手送去哈尔滨1000人。“强强联合或者说是同等体量之间的联合,会把一些在业务上、在服务上粗糙的小机构洗掉。”有一些新手营地主会找到胡磊,向他诉苦。情况都差不多,前期成本找不平或者在接洽过程中受了委屈,被压价。在胡磊看来,这个行业里的中间商一直处于强势,他们手里攥着客户资源,往往会无下限的压报价。“营地主看上去是投资人,却处于弱势。”要想改变这一状况,营地需要有定价权。“谁拥有定价权,谁就主导行业。”摆脱价格战需要从产品本身入手,输出有特色、有故事的产品,同时建立起高品质的品牌形象。第一季度,胡磊一直带着团队在大湾区和四川两处实地走访。据他的观察,20%的玩家离场走人,新鲜的力量正源源不断涌入,虽然有所损伤,但“行业回血速度超快”。如果非要一个比例,研学行业血槽一度低到五成,现在大概能恢复到九成。营地伤的重一些,损失过60%,现在满格了。绝大部分时间,张建飞都在户外运动营地度过。四月初,几支来自国际学校的学生队伍将加入春假赛艇集训,集训一连七天,为即将到来的比赛季做准备。张建飞的团队在两年内翻了番,从不到20名教练,干到了50人。2020年,张建飞做最多的事情就是给家长退营费。“光退就退了2000多万,滑雪营、户外营都在退,当时几乎啥事没干,就退费,直接晕菜了。2021年收是收起来了,结果又退,退掉1500多万;前年总算有心理准备了,退掉将近1000万。”有一度,张建飞看着提款和转账的手续费发愣。“收上多少就退多少,退到怀疑人生。”创业十二年,健飞体育像一只缓慢爬行的小乌龟,虽然慢,却一直向前。张建飞说,小乌龟也有它的价值,守着方寸土地慢慢爬。2022年底,冬季营顺利开营,总算不用再退费了。与之对应的,团队成员一个没少,执行力和凝聚力反而得到了加强。去年起,健飞体育数据开始上涨,年营收超过3000万,比最高时还多了20%。2024年春节前,张建飞完成了股权回购,放弃了资本化运作的可能。“投资人连续三次注入资金,方才能逾越最艰难的时刻。”对于投资人,张建飞很感激,但接下来的路,他想慢慢走。健飞体育主要做青少年皮划艇、赛艇、桨板的培训。报名学员里,40%是就读于北上广深的国际学校学生,另外60%来自北京的中小学。圈内有句话,“无赛艇,不名校”,斯坦福、伯克利、麻省理工、塔夫兹等藤校都有赛艇校队。出国的孩子越多,赛艇越火。张建飞认为他的项目有几大优势,分别是:精英化项目,入局有门槛,收益高;与预付费模式相比,户外短期项目现金流更快;学习成果可衡量,周期长,需要持续学习3-10年。
健飞体育的成本主要是三块:团队、装备和场地。50多人的团队,一年大约900万;最便宜的单人艇5万元,双人艇10万,八人进口艇的价格达上百万,桨艇破损后需要及时维修更新;场地费用一直在上涨。收入的一半来自水上户外营,另外30%来自滑雪营,20%是竞赛类体能训练。每年满额服务1000个学员,七成是老学员,三成是新加入的孩子。“要不要设分公司?”张建飞动过这个念头不止一次,但一名合格教练需要数年的培养周期,他还想再等一等。“这个领域里沿袭的是师徒制,师傅手把手带徒弟。”团队里,90后和00后居多,平均年龄26岁,张建飞会经常给年轻教练做示范。“你看年轻人的眼神,有的人天生带着激情,有一种投入的状态,一眼能看出来。”张建飞总结了一套“运动哲学”:“你看啊,滑雪的时候,你会嗖的滑进一片森林,穿过这片树林,前面有可能是平坦的旷野,也可能是一道大沟。这就需要提前观察,掌握足量信息,做出预测,接下来会出现哪些可能,还要控制好速度和身姿,随时能调整。”在张建飞看来,该行业仍将经历一段挣扎期。五年后,预计会剩下两类体培机构:一种是专注于小众、专业性强的项目;另一种是提供贴近公立学校的普惠服务。他认为关键在于找到适合自己的事业方向。“体培的折损至少有七成,我们比较幸运,恢复到了八九成,很多兄弟机构还在失血。”艾米和龚少是一对夫妻。艾米负责教学,龚少抓管理和运营。夫妻俩在扬州有四家舞蹈学校,1800名学生。除了线下,夫妻俩还经营着“艾米舞蹈”在线课堂。四月的扬州街头,柳絮如烟花似锦,绿柳枝条和琼花被春风温柔地拂动,是专属的春日限定。走在这样的路上,龚少却有他的感慨,“每个人就像地震后的幸存者,抖抖身上的土,看见周围三分之一的机构没有爬上来,有一些看似活着,实际的原因是没办法痛快地去死。”2024年,是艾米和龚少创业十周年。“我们会留意周围一些同行的财务数据,其中有一些,现金流连房租也打不平,一直靠股东或自掏腰包续命。”针对这一现象,龚少有些唏嘘,“艺培行业里大部分从业者具备专业能力,却缺乏商业决断能力。有些明明财务很差了,下不了止损的决心。于是,跑路和爆雷的新闻就多,大概率都欠着工资、欠着房租,背着一屁股债,拖到拖不起为止。”龚少把他们的机构形容成百年夫妻店,“夫妻店模式或许会在某个阶段限制住你,却也在飓风暴雨袭来时,更能抵御风险。只要我们两个人在,学校就不会有太大的波动。”在彼此补位,相互扶持的同时,艾米他们也曾做过一些开源节流的尝试:与员工恳谈,更换合作机制,为机构减重;开发角色塑造、体态训练等新课程,增加盈收项;迁动分校,选择租金较低的生活社区;编排剧目、推广赛事;打造线上IP,寻觅新渠道。“行业已经走过了那个跑马圈地的阶段,现在要守,把自家井挖深,做确定的交付,落袋为安。”在龚少看来,这些举措收到了不错的效果,去年在团队人员精简40%,与两名分校校长达成股份合作的前提下,整体年收入保持在1000万左右。在团队最困难的时候,龚少常常带着同事们,蹲守在学校附近,去细数来来往往的孩子。他鼓励年轻人,“校区存在的价值在于为附近三公里内的大约300个孩子服务。只要去关注身边的人,关注他们的存在,关注他们需求,踏实上好每一节课,用心陪伴每一个孩子,人们口袋的薄厚,出生率的多寡,政策的强弱,跟我们有什么直接关系呢?”每年三月、九月的开学季,招生数据会有一波明显的新增。然而,最近几年,这些时间节点几乎被抹平,开学季不再意味着火爆招生,反倒有点细水长流的意思。龚少说,艾米舞蹈的学员在三月里并没有明显的新增,新用户的跟进周期变得极为漫长。同城点评、自媒体营销、转介绍、地推,各种招生工具一齐用,没哪个能完全搞定。龚少说,他们夫妻俩每天都要做很多、很具体的事儿,忙碌到晚,不享受,也算不得痛苦,“比较佛系了,碰到什么事情,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掉血最多时,半条命差点丢掉。如果用血槽作比,我们好像一直在5和8之间跳动。实际上,只要没死透,就算伤得不重。”
来源:芥末堆,作者:左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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