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学旅行市场大调查（上下篇）
2024-05-28
近两年，研学游越来越火爆，从张雪峰团队推出的9999元研学游团，到海外高端研学营价格破10万，高价“研学热”现象引发关注。
2024年入夏以来，记者调查了解到，今年有部分研学游机构的业务量比往年翻番，有青少年航空科普的研学基地仅4月份一个月的业绩，就几乎赶上了2023年全年。记者采访的多位家长纷纷表示，在选择研学游团时，主要是针对孩子的特点，理性选择适合不同年龄、不同阶段的项目，并非越多越好或越贵越好。“出发啦！”5月10日一早，济南高新区27辆大巴车载着1300多名中小学生踏上旅途，奔赴外地研学。“我们承接的研学游很火爆，千人团很常见。科技研学、历史文化研学、海边研学、劳动研学等各项目都非常火爆。”山东荣耀少年行研学负责人代松表示。记者调查发现，随着研学游火爆，山东的各研学基地也迎来了无数中小学生。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在倍受瞩目的孔子故乡，济宁曲阜儒家研学基地迎来了全国一波又一波的研学团队甚至国外的研学学生。以“五一”假期前为例，该基地研学游火爆，一天几千人来研学是常事，仅4月底的一天，就有4000名师生前来研学，成立短短几年，该基地已经迎来近百万研学中小学生。记者注意到，跟济宁曲阜儒家研学基地一样，随着研学游火爆，全国各大博物馆成为最受欢迎的“研学地”之一，助推“博物馆热”持续升温。记者调查中发现，著名的故宫博物院、中国国家博物馆、三星堆博物馆等博物馆倍受青睐，甚至出现“一票难求”的现象。今年四五月份，三星堆博物馆格外火爆，一队队穿着同款衣服、同颜色帽子的中小学生研学团从各地蜂拥而至。令人意外的是，由于来自全国各地的研学团队猛增，客流量巨大，三星堆博物馆不得不发布通知，今后对旅行社和研学团队做出人数、订单数限制。“今年研学游太火爆了，我们的业务量翻番，几乎忙不过来。”代松表示，因为研学游太火爆，现在家长提前一两个月就抢暑假名额，目前一些项目已经报满。5月10日，在济南商河机场研学基地，一群小学生兴奋不已。他们中有不少孩子们第一次接触真飞机，近距离观察飞机的各个部件、仪表，进入飞机驾驶舱体验手握操纵杆的感觉，乘坐轻型运动飞机飞向蓝天。“我们今年研学游非常火爆，今年一个月人数就顶去年整整一年的人数。”河北直升机航空服务有限公司副总经理吴雨庭介绍， 该企业入驻商河机场前青少年航空科普研学业务量每年只有一千人次左右，如今业务呈几何级数增长。研学游火爆，众多研学游产品中，就一些连堪称“天价游”的研学项目也备受热捧。记者注意到， 在各大平台，有近万元的“网红”研学项目，一上架就被抢空，而在各大网站，价格4万以上的国际研学游比比皆是。令人印象深刻的是，网红名师张雪峰近日在直播间向粉丝宣布：“你们经常问的研学项目已经可以预约了。”此话一出，近万元的研学游产品抢购一空。什么研学游这么贵？记者查询峰学APP发现，该研学项目全名为“峰行万里菁英研学营（苏州篇）”，研学营时间为6天5晚，从7月10日—8月14日共开放六期团组，售价为9999元，目前服务对象是14-18岁初高中生。这“抢购一空”背后，折射了部分为高考而焦虑的家长们，在孩子未来规划方面做的又一次“努力”。记者调查发现，目前受热捧的高价研学营产品许多是涉及海外研学，一些海外“插班”形式的研学游最为昂贵。“奥地利、德国、瑞士、意大利……11天行走世界艺术与时尚殿堂。”济南家长徐女士告诉记者，最近给孩子选国际研学项目，看了下价格动辄四五万元，甚至十多万元。“网上一家旅行社推出的研学游，7月18日出发，共11天要价42300元，另外一款名为13天行走欧洲四国的研学游则叫价 49980元。”徐女士表示。记者注意到，今年上半年，济南各中小学纷纷发布研学游招标公告，各校研学线路也在热烈讨论中。记者调查发现，普通的中小学一般选择省内或国内研学，而一些学费高昂的民办学校或公办名校则选择推出国际研学项目。爆火背后的“千亿生意经”
研学相关企业注册量“井喷”研学游火爆背后，折射了近年来人们对于孩子“学与游”结合的需求，同时也衍生了不少“生财之道”。“近几年研学机构大量出现，有正规的，也有个别黑机构打着研学幌子揽财。”山东一家研学机构负责人向记者透露，一些人把研学当成赚钱的“风口”，纷纷入场，期待大赚一笔。记者查询发现，早在2016年11月，教育部、国家发展改革委等11部门就出台了《关于推进中小学生研学旅行的意见》，要求各中小学把研学旅行纳入学校教育教学计划。这之后，研学游逐渐火爆，同时，研学也成了不少人眼中的一门“好生意”。记者注意到，2018-2026年中国研学游市场总体呈现上升趋势，艾媒咨询数据显示，预计2026年研学游市场规模将达到2422亿元。“千亿生意”背后，研学相关企业如雨后春笋破土而出，短短几年，研学相关企业注册量出现“井喷”。记者查询天眼查、企查查等APP，发现截至5月15日，搜索“研学”这一关键词有4万多家公司与之相关，其中1.7万余家是近3-5年内成立的。据企查查数据显示，从注册趋势来看，2018年研学热度初现，注册量猛增100.95%达6360家。2019年依然保持高热度增长，首次破万，注册量达1.27万家，同比增长99.59%。而后受环境等相关因素影响，其注册量有所回落。2023年注册量回温，达2961家，同比增长76.25%。截至目前，今年已注册1000家研学相关企业，其中前4月注册量达971家，距去年同期增加85家。从区域来看，湖南以5255家，居全国第一。广东、山东分别现存3868家、3522家，位居前三，此后是江苏、安徽等地。“我们是比较喜欢研学的，已经连续给孩子报名研学游五六年了，我们最关心的是研学的安全、正规，希望机构和企业能重视起来。”济南小学生家长孙先生表示。“研学是给孩子一个出门旅游放松的机会，同时也期望孩子能学到一些东西。”济南四年级家长田女士表示，家长们为了孩子成长真金白银的砸出去，希望这不仅是一门生意，还要回归“研学”本质，重点做好孩子的“研与游”。记者调查发现，近年来，火爆研学游背后乱象频发，家长吐槽一些研学游价格高、质量差，热门景区预约不到门票，研学名额“被倒卖”等乱象丛生。资深业内人士向记者透露，研学旅行指导师证书很容易过，还有的培训机构号称研学导师证花钱就能给题库“包过”。“2024年4月—5月上旬组织研学游。”近日，全国各地中小学纷纷启动研学游招标，研学游迎来火爆期。“研学游火爆背后，许多研学游产品含金量低，质量参差不齐。”资深业内人士刘辉透露，研学本来是好事，但一些旅游机构打着研学的名义，线路价格翻倍，甚至“换汤不换药”，直接将原来的旅游线路和夏令营改成研学游。“大家看到的许多学校和培训机构的研学游，其实是我们承接的，具体的活儿我们来干，对方只是派一两个工作人员跟着。”他向记者透露，自家机构除自己承接研学项目外，还常常作为第三方承接大量学校或各类学生培训机构组织的研学服务，从事研学项目“批发”，研学游火爆以来，设计的不少研学线路会“批发”给小型研学机构，小机构再加价从学校或培训机构“招生”。“我们圈内很多机构发给家长p过、美颜过的好看照片，真实情况不会全发给家长。有的机构打着清北游的幌子，其实根本没预约到进清华和北大校内的名额，就在大门口逛逛拍个照拉倒了。”该研学机构负责人透露，其实有些研学游质量较差，没有家长想象的那么美好。他向记者透露，有的机构所谓的研学游路线，宣传单上写得很精彩，事实上可能只是带孩子们到一些免费景点逛逛，比如有的线路宣传时写着包含博物馆探秘的项目，实际可能只是带孩子们到博物馆听一下馆内讲解，甚至直接由带队人员随便做下简介，带孩子们走马观花浏览一遍。另外，据媒体报道，在旅游行业从业数十年的刘雷（化名）说：“一些研学旅行打着‘研学’的旗号，价格是普通旅游团的2—3倍。”更有一些研学机构与小型、非正规旅行社合作，将项目外包，质量和体验都难以有保证。研学游火爆背后，有家长吐槽一些研学游项目很“水”，有的机构把孩子拉到外地热门景区却预约不到门票，中途“被倒卖”等乱象丛生。“我朋友去年给孩子报名北京研学游，到北京后，机构预约景点失败，一群二三年级孩子就这样被扔在郊区酒店好几天，也没人处理。”家长刘芳（化名）表示，期待中的研学游变成“困在酒店”，最后孩子们啥也没干成，就这样又被拉回济南，家长后期维权不容易，好几千元的报名费也没能全部退回。“我们报名的研学游还被机构倒卖过，给孩子报名交钱后，中途发现负责这个研学项目的机构换了好几次。”刘芳表示，一些机构打着研学游的幌子招生，然后倒卖给其他旅行社或机构挣差价，因为研学项目大多没有家长陪同，小学生们旅途中不懂维权也没有能力维权，孩子回来后，家长无奈感慨，出发前已经交了钱，行程也已经结束，面对这种事往往只能认栽。资质：
千元能买“题库”
研学旅行导师证花钱“包过”？“学校研学游对第三方机构带队人员资质是有明确要求的，要求出团带队人员须持教师资格证、导游证或研学导师证（三者之一即可）。”济南一位从事研学游多年的资深业内人士告诉记者。记者注意到，研学游火爆，催生了研学旅行指导师这一新职业，而这背后，则出现了不少考证乱象。记者查询发现，2016年，国家旅游局发布的《研学旅行服务规范》规定，要求至少为每个研学旅行团队配置一名研学导师，负责制定研学旅行教育工作计划。这之后，研学旅行指导师这个称呼逐渐出现在人们视野中。6年后，人社部发布《中华人民共和国职业分类大典（2022年版）》，正式将“研学旅行指导师”列入职业目录。事实上，这个新兴的职业，不但成了研学游相关机构资质的“硬杠杠”。同时，也成为招揽生意的“敲门砖”，帮助机构敲开了一所所学校的大门。研学游千亿生意背后，研学指导师证书也成了考证培训机构揽财的项目之一，滋生了不少乱象。“我们机构承接研学旅行指导师考证，1000元包过，我们有题库，成功率99%。”成都一家研学旅行指导师相关培训机构工作人员表示，学员报名后只需要在手机或电脑上打开课程“刷课”，刷满学时就可以参加考试。令人意外的是，这家培训机构承诺，考试前会给学员发100多道题的题库，题库题目和考试原题几乎一样，通过率高达99%。记者调查多家研学旅行指导师相关考证培训机构，均表示有“包过”秘诀。“你要贵的还是便宜的？便宜的几百元，交钱后不用考试，三天就能拿证。含金量高一点的贵一些，900元包过，考前会给300道题左右的题库。”一家号称“包过”的考证培训机构工作人员表示，交了钱“答案”都在题库里边。“研学旅行指导师证有多个发证机构，这比导游证好考的多，想要搞一个证并不难。”济南一家研学机构负责人向记者透露，研学途中，带队人员甚至没有研学导师证，由导游顺便“扮演”研学导师。“一些导游能花样变身，带学生团就自称研学导师，带老年团就成老年团专业资深导游，身份全凭一张嘴说，身份说变就变。”资深业内人士向记者透露，孩子一旦出发，家长也不知道旅途中真实情况什么样，等回来后想维权已经晚了。“我们业内一些机构和旅行社最不喜欢亲子游，因为家长事太多，众口难调，经常各种不满意，不如学生团好带。”该资深业内人士告诉记者，家长不参加，也就无法弄清旅途中的带队者到底是不是真的有研学旅行指导师证。记者调查发现，目前，社会研学旅行指导师发证机关并不统一。业内人士透露，发证机关包括教育部教育技术与资源发展中心（中央电化教育馆）、中国管理科学研究院以及中国商业联合会商业职业技能鉴定中心等，社会上研学旅行指导师培训机构众多，仍须进一步规范。有研学游异化为“天价团”？
专家：研学应回归教育本质“一直以来，研学旅行存在只游不学或只学不游等乱象，有的研学旅行甚至异化为‘天价团’。”21世纪教育研究院院长熊丙奇表示，研学旅行是拓宽学生视野，促进学生综合素质发展的重要校外实践活动，要让研学旅行回归教育，需要形成全社会的合力。熊丙奇表示，有关监管部门要加强对组织研学旅行机构的监管，而学生和家长在选择研学旅行时，也需要重视自身权利的保护，不要轻信机构的宣传承诺。事实上，近年来，随着研学游火爆，相关部门和业内人士认为，未来研学市场的良性发展，离不开行业规范的健全和专业人才的培养。记者调查发现，目前全国部分地方已逐渐开始对研学旅行进行更为详细的监管和指导。就在刚刚过去不久的4月底，吉林省文化和旅游厅主办的吉林省研学旅行指导师培训班开班。培训聘请省内外从事研学旅游政策研究、课程设计的专家和研学旅行指导师，采取专题讲座、案例教学、实操辅导和模拟演练等形式进行，帮助学员掌握研学旅游策划与管理的相关知识，并结合实际开发具有吉林特色的研学旅游活动课程，独立策划和管理研学旅游活动。无独有偶，近日，2024年度云南省第三期研学旅行指导师（初级）培训举办，培训由云南省旅行社协会、云南省旅行社协会研学委员会主办，培训邀请大专院校专家学者、旅游与教育行业实战精英，共同打造研学旅行指导师的培训与考核认证体系。在山东省，曲阜市制定了《推进中小学研学旅行工作实施方案》，建立健全相关的评估和考核机制，要求学校必须确保研学活动的安全性和有效性。“学校可进行专门的研学培训，增强教师在研学设计与组织、风险管理、团队合作等方面的知识和技能，确保活动的安全、有效和可持续。”曲阜市副市长储艳丽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曾表示。记者注意到，近几年，教育部也多次下发通知，要求各地教育部门对研学游严加管理。2024年1月，教育部办公厅发布关于做好2024年寒假期间校外培训治理有关工作的通知，要求严厉打击以“家政服务”“众筹私教”“游学研学”“冬令营”等名义进行变相违规培训。（文中部分人物为化名）
来源：海报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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